第九十七讲

予入觐，晤夏建所，见其人气虚意下，谦光逼人，归而告友人曰：「凡天将发斯人也，未发其福，先发其慧；此慧一发，则浮者自实，肆者自敛；建所温良若此，天启之矣。」及开榜，果中试。

这又是一个考中了进士的人，叫夏建所。袁了凡先生在壬辰年（那年如果有皇帝的进士考试的话，会在年号后面加一个岁字，大家读古文的时候可以注意一下，往往就会有很重要的事情发生），去北京朝见皇帝，会晤了一个人叫夏建所。

这位先生“气虚意下，谦光逼人。”这八个字形容一个人的修养不得了，我看了以后也很震惊。气虚是什么呢？就是他的神光不往外冲，气是虚的，虚就是藏在五脏六腑里面。不像有些人得意洋洋，正好相反，非常平淡，非常内敛，非常普通。意下是什么呢？意就是我们思想一动，意动气就会动，意要是下沉，这个气就不会乱跑，气随意而动。如果这个人心意修养很好，意不动就是我们普通人讲的：有事则应，无事则静。比如苍雪大师那首诗：

南台静坐一炉香，

终日凝然万虑亡。

不是息心除妄想，

只缘无事可思量。

是这样一种修养的境界，意不会心猿意马，随着六尘缘影随便跑动。五根在用的时候也不随五尘境界跑，五根关闭，睡觉、打坐只是意根在摄持境界的时候，意根也不去追忆，也不去期盼，也不乱动，这就叫意下。这个意识就好像歇下来了，自然这个气就虚了，也不是不流动，而是你看不出这个气向外奔逸，这个时候会有一种谦光发出来。大家要知道人身是发光的。你看耶稣基督，还有天使，以及佛菩萨像，头后面有一圈光，这个光我们每个人都有。那么修养最好的人光是青色的，最差的光是黑色的，人发怒时的光是红的，烧得像火一样。不需要开天眼，你很安静的时候，就能够看得出来这种光。那么谦逊的时候也有一种光，这种光不是我们油光满面的这种光，不是说你擦脂抹粉，像演员明星似的，把自己打扮成什么样子。它是由内而外，自然修养出来的一种光，是由这个人修养而生的。谦逊、安静的人，光就很明亮。如果你是浮躁的人，是看不到谦逊人身上的光的，因为你心里这个镜子已经脏了。谦光到逼人的程度，说明这个人的修养之好，已经能发出自性的光明，这种自性的光明，不光是比喻上的智慧之光，而是确实谦逊的修养，能够放射出一种摄人心魄，让和他在一起的人都能变得很安定的这么一种光，这叫谦光逼人，这个很难做到，修养要非常好才行。

袁了凡先生看到夏建所先生就有这样一种修养的境界。佛经故事里面也有。有的修行人晚上走路，忽然看见前方村庄大放紫气光明，说里面有修行人，这是一样的。还有像吕祖他驾着祥云踩着飞剑在天上飞行，游刃于天空的时候，看见黄龙山上有紫气缭绕，说这里有修道人，我得下来看一看，这是同样一个道理。

儒家也能够看出来人身上谦逊修养是会发光的。那么袁了凡先生看到这么一个修行人以后，回来就跟他朋友讲：凡是老天将让一个人发达，未发其福，先发其慧，先启发他的智慧，让他的智慧生长起来，然后才让他的福显现出来。这种智慧一发，则浮者自实，肆者自敛。浮躁的人自然也就不浮躁，变得实在了，放肆的人也就变得很收敛了。

了凡先生说夏建所先生温良若此，天启之矣。他非常惊讶，可能多多少少还带一点羡慕，这是老天给他的呀！我的修养还到不了这个程度。他看见夏建所先生的修养，觉得实在是不得了。大家知道一般人能够做到一会气虚意下已经不容易了，让你去参加一个你所擅长的研讨会，四五个小时，你能一言不发，耐心地静听大家所有的发言，能做到这个已经很不容易了。如果你还能继续修养，做到谦光逼人，用谦逊的修养直接把人震服了，那么你想想他的智慧得有多大？所以从这个人的修养就可以看出他的智慧很大，从他智慧很大就能看到他的福报一定很大。这是老天给他的智慧，实际上也是赞叹他。一到开榜的时候，果然考中进士了。这就是夏建所先生的故事。

【原文】

晓园说此事时，李汇川亦举二事曰：有屠人死，其邻村人家生一猪，距屠人家四五里。此猪恒至屠人家中卧，驱逐不去。其主人捉去，仍自来；絷于锁乃已。疑为屠人后身也。又一屠人死，越一载余，其妻将嫁，方彩服登舟，忽一猪突至，怒目眈眈，径裂妇裙，啮其胫。众急救护，共挤猪落水，始得鼓棹行。猪自水跃出，仍沿岸急追。适风利扬帆去，猪乃懊丧自归。亦疑屠人后身，怒其妻之琵琶别抱也。此可为屠人作猪之旁证。

又言：有屠人杀猪甫死，适其妻有孕，即生一女，落蓐即作猪号声，号三四日死。此亦可证猪还为人。余谓此即朱子所谓生气未尽，与生气偶然凑合者，别自一理，又不以轮回论也。

【译文】

汪晓园先生讲了上面这个故事时，李汇川接着也讲了两则类似的事例。

他说：有位屠夫刚刚死去，邻村就有一家的母猪生了一头猪仔。邻村距离屠夫家有四五里，这头小猪稍大后，经常跑到屠夫家里来躺卧，怎么驱逐就是不走。猪主人赶来把它捉回去，可转眼之间它又跑到屠夫家里来。这样反复多次，猪的主人只好用铁链把它锁起来。人们都猜疑这头小猪大概是那屠夫转世的。

还有一个屠夫死了，过了一年之后，他的妻子即将改嫁。穿上彩服，刚要登上迎亲的船。忽然，有一头公猪追来，圆睁怒目，横冲直撞向她扑来，一口撕裂了她的彩裙，又咬伤她的腿。众人急忙救护，一起把这头猪挤落河里，船才得于鼓棹离岸而去。那头猪从水中竭力挣扎爬上来，仍沿岸追逐了好长一段路。多亏赶上顺风，那迎亲船扬帆疾驶。公猪实在追逐不上，才懊丧而回。人们也猜疑这头公猪是那个屠夫的后身。它是恼恨妻子琵琶别抱啊！这也可以作为屠夫转世为猪的旁证。

李汇川又说，有位屠夫刚刚杀死一头猪，他那怀孕的妻子便生下一个女婴。这女婴一出生就像猪一样号叫。没过三四天，这个女婴就死了。这也可以证实猪转世为人。

我认为这些情况，大概就是朱熹先生所谓死后生气未尽，偶然与新出生者的生气相凑合的一种现象吧。朱熹先生所说是另据一理，若以佛家生死轮回的理论来解释，那又当别论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