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十九讲

再讲一个故事，这是江苏人的故事。

【常熟徐凤竹栻（shì，占卜的工具），其父素富，偶遇年荒，先捐租以为同邑之倡，又分谷以赈贫乏，夜闻鬼唱于门曰：“千不诓，万不诓；徐家秀才，做到了举人郎。”相续而呼，连夜不断。是岁，凤竹果举于乡，其父因而益积德，孳孳不怠，修桥修路，斋僧接众，凡有利益，无不尽心。后又闻鬼唱于门曰：“千不诓，万不诓；徐家举人，直做到都堂。”凤竹官终两浙巡抚。】

这讲的什么故事呢？常熟人叫徐凤竹，他父亲家里很富有，孔子讲的“素富贵，行乎富贵”，就是这个意思。他本来富贵，你就要按照富贵的责任和位置来做好富贵人的责任，偶遇荒年的时候，（他是有钱人家）他父亲干什么？“捐租以为同邑之倡”，就是别人家交不起租子了，他带头号召大家，你们不够的让我来捐，同时也带动其他一些富户替这些穷人交捐租田税，替人交。以前是交不上国家税赋的时候，往往面临着牢狱之灾，是非常痛苦的一件事情。同时“又分谷以赈贫乏”，又把自己家的粮食再拿出来分给这些穷人：“你们都拿去吃，度过灾年，咱们再说”。所以,晚上就听到鬼在他们家门外唱歌,唱什么呢？说“千不诓,万不诓，徐家秀才做到举人郎。”说徐家现在是一个秀才，将来可以中举人，而且是“相续而呼，连夜不断”，就是鬼在他们家门外边，整夜这么唱这首歌。整夜整夜，此起彼伏，叫千不诓万不诓，徐家秀才做到举人郎。果然，那一年徐凤竹先生就在乡试中了举人。他父亲听到这件事情以后，就更加努力地积功累德，孳孳不怠，就是非常认真勤勉地修桥铺路，斋僧接众，凡是有利于他人的事情无不尽心。每每读到这儿来，我觉得自己真是很惭愧，三日不读圣贤书，便觉面目可憎，一日不做利人之事，便觉寝食难安，我想这话真是警世的名言。后来徐家又听到鬼唱歌了，唱什么呢？千不诓，万不诓，徐家举人，直做到都堂。都堂就是什么呢？明朝的时候相当于是省级的干部了。最后徐凤竹先生做到了两浙巡抚，哪两浙呢？明朝的时候，浙江这个地方分成浙东和浙西，东浙和西浙，两浙的巡抚就是整个浙江省的巡抚，这是非常大的官员。 

【原文】

余在乌鲁木齐日，骁骑校萨音绰克图言：曩（nǎng，过去）守红山口卡伦，一日将曙，有乌哑哑对户啼，恶其不吉，引骹（xiāo，响箭）矢射之。噭（同叫）然有声，掠乳牛背上过。牛骇而奔，呼数卒急追。入一山坳，遇耕者二人，触一人仆。扶视无大伤，惟足跛难行。问其家不远，共舁（yú，地名）送归。入室坐未定，闻小儿连呼有贼。同出助捕，则私逃遣犯韩云，方逾垣盗食其瓜，因共执焉。

使乌不对户啼，则萨音绰克图不射。萨音绰克图不射，则牛不惊逸。牛不惊逸，则不触人仆。不触人仆，则数卒不至其家。徒一小儿见人盗瓜，其势必不能执缚。乃辗转相引，终使受絷伏诛。

此乌之来，岂非有物凭之哉？盖云本剧寇，所劫杀者多矣。尔时虽无所睹，实与刘刚遇鬼因果相同也。

【译文】

我在乌鲁木齐的时候，听骁骑校萨音绰克图说：过去他曾驻守在红山口的关卡哨所里。有一天，天将蒙蒙亮，便有几只乌鸦对着他的哨所呱呱地乱叫起来。萨音绰克图忌恶这种叫声不吉利，便引弓搭箭向它们射去。那乌鸦哇哇地一声怪叫，从一头乳牛背上飞掠而去。奶牛受惊吓，朝哨所外狂奔。萨音绰克图急忙带几个士兵去追赶。牛跑进一个山坳里，遇见两个正在耕地的农夫，牛将其中一位农夫撞倒。士兵们把他扶起来，伤势不重，只是脚拐了一点，走不了路。听农夫说他家离这儿不远，士兵们就搀扶他回家。进了这位农夫家，还未坐定，就听一个小孩连声呼叫：“有贼！有贼！”众士兵急忙出来追捕，认出是遣送边疆服刑的潜逃犯韩云。韩云潜逃后到处流窜，此时正感饥饿，就跳过墙来偷瓜吃，结果被捕获了。

假如乌鸦不是大清早就对门啼叫，萨音绰克图就不会去射它们。萨音绰克图不射，乳牛就不会被乌鸦怪叫声惊跑。乳牛不惊跑，就不会撞倒农夫。农夫不被牛触伤，则士兵们就不会送他回家。士兵不来到农夫家，只凭一个小孩见人盗瓜，其势必不能捉住韩云。只因辗转相引，才使韩云被捕伏诛。

可见此乌鸦之聒噪声，岂不是有鬼神凭借它来示警的呢？那韩云本是一位作恶多端的强盗，他在被遣送边疆之前，曾作过多起劫杀案。当时，我虽然没有看过整个过程，实际上这和刘刚遇鬼的故事一样，可说是因果报应相同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