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讲
前面我们提到了《了凡四训》四个要点:立命、改过、积善、谦德,下面我先给大家报告一下第一个话题——立命之学。了凡先生讲:我童年就失去了父亲,母亲认为学习医术即可以养活自己,也能够济世救人,学成一技在手的话,就可以完成父亲的心愿了。因此,我就听从母亲的意思,放弃了考试做官的念头,改学医术。有一天,在慈云寺遇到一位道貌俨然、貌若神仙的老人,他告诉我说:“你有做官的命,明年就是秀才,为什么不读书呢?”我只好告诉他原因,并请教老人的姓名和府居。老人讲他姓孔,是云南人,他得到一部叫邵子《皇极经世》的书,而且得到了真传。他说:“我命里啊,应该把这部书传给你。”袁了凡先生那时候很小,他就把孔老人接回到家里头暂时居住,把这个事跟他母亲讲了,母亲就叫了凡先生好好招待这位老人家,但是他想试一试老人家所研究的命运理术到底灵验不灵验,屡次试了以后发现,非常的灵验,而且非常的准确,他就服了,然后相信孔老人的话,听老人的劝告开始读书,准备开始考秀才。我们这古代,考试是从低到高一步一步考。先是考秀才,然后在省里头考举人,县里头考秀才,省里头考举人。到了京城考的话就是进士,进士的前三名是状元、榜眼、探花这三个级别。这个孔铁嘴就给他算了,他说你在这个县里考童生,必然能得到第14名,在州府里考试,能够得到第72名,提学试得到第9名。县试就是县里头的考试了,府试就相当于地区级的考试。到了第二年,他三次考试确实都考取了,而且取得的名次完全符合孔老人的预言。名次都很准,孔铁嘴算卦确实很厉害。了凡先生就再次请老人家帮他占卜终身的福祸和凶吉。您老人家既然算那么准,那给我算算我这一辈子到底会怎么样?这也是人之常情。结果孔铁嘴给他算了,告诉他说你某年某月会考上哪个考试,会考上第几名,某年某月,你能够补上廪(lǐn)生的缺,在某一年能达到贡生。(廪生、贡生是国家出钱的,每个县或者每个州府,或者每个省,让少数的优秀人才,可以继续读书,就是不让你去干农活而去从事其他。如你是优秀人才,国家出钱供你专心读书,读书将来就准备参加更高级别的考试,考试如果是合格的话,就可以到国家任职了,可以出来当官了,这就是廪生、贡生。)某一年你可以当上贡生,那么而后的某一年,你可以入选为四川另外某一个县的知县,在职三年半就离职还乡,就只能当官三年半。最后算他回乡以后,在53岁8月14日丑时寿终正寝,没有儿子。这个孔铁嘴就把了凡先生的一生全部都给他算定了,就连死的那一天是多少岁,有没有儿子,这一辈子的凶吉福祸,全部给他算完了。从此以后,凡是碰到考试,所有考试,不论是名次的先后,还是时间,完全都不出孔铁嘴的预料,严丝合缝,丝毫没有不同。孔铁嘴先生还算定了,他说了凡先生命中注定,需要领用91石五斗的廪生米,才能成为贡生,说白了这是在你廪生这个阶段,相当于国家养的中学生,中学生这个阶段还没有升为大学生呢,你吃的米一共多少呢?是91石五斗,这国家会给这些廪生,每个月付固定的助学金,或者叫奖学金,那么古代是用米的形式来发放的,所以91石五斗这数字,是非常准确的,你吃够了这么多的米,这些福报又到这个程度,你就可以升为贡生,就可以升到更高一个级别了。其中有一次,当了凡先生领到70石米的时候,他的上司老师,就给他成为补贡生,就是说这个学生很好,应该提前上高中或上大学了,觉得他这个学问水平够了,所以那个时候,在补贡这个阶段了凡先生就怀疑孔铁嘴这个预测可能不准,但是没想到最后不成功,被驳回了。一直到丁卯年的时候,他的上司发现了他以前在考场里头做的试卷做得很好,实在是不忍埋没了这个人才,就吩咐县里头,说你赶紧给他呈文,正式地补一个贡生。这个贡生批下来的时候,他一算,他所吃过的廪生的米粮,确实就是91石五斗,分毫不差的。从这以后,袁了凡先生就完全相信孔铁嘴,升官发财迟速有时,富贵在天生死由命,就说这个命,完全是天定的、宿命的,是早就定好了,我怎么努力也没有用的。你说我很努力的学习,没有用的,所以对人生从此心灰意冷了。
大家知道,心灰意冷这件事,它的力量很大,定力很大的,一旦人到了心灰意冷的状态,那么它会有极强的定力,惰性的定力,就什么都懒得做了,什么都追求不来。因为你像我们一般年轻的时候会有很高的志向,我要成为这个,我要成为那个,我要成就一番什么事业,无论是为了利益,为了名为了权还是为了情,不管是为了什么,总是有着一个很大的理想抱负。一旦有一天一个人给你算命,算得非常之准,而且不管你是服还是不服,每次他算的事情一定是准确地发生,精确到小数点了,你看91石5斗米,精确到小数点以后第1位了,你自然会是什么样子?或者你难免的,就会心灰意冷,因为你发现你的所有努力都没有用,起不到任何作用。到后面我们会讲,他不是说努力不起作用,而是他没有用正确的方法,没有认识到正确的道理。直到了凡先生遇到云谷禅师,他才转变了他的命运。
【原文】
乾隆甲辰,济南多火灾。四月杪(miǎo末尾),南门内西横街又火,自东而西,巷狭风猛,夹路皆烈焰。有张某者,草屋三楹在路北。火未及时,原可挈妻孥(nú子女)出。以有母柩,筹所以移避。既势不可出,夫妇与子女四人,抱棺悲号,誓以身殉。时抚标参将方督军扑救,隐隐闻哭声,令标军升后巷屋寻声至所居,垂绠(gěng绳子)使缒(zhuì)出。张夫妇并呼曰:“母柩在此,安可弃也?”其子女亦呼曰:“父母殉父母,我不当殉父母乎?”亦不肯上。俄火及,标军越屋避去,仅以身免。以为阖门并煨烬,遥望太息而已。乃火熄巡视,其屋岿然独存。盖回飙忽作,火转而北,绕其屋后,焚邻居一质库,始复西也。非鬼神呵护,何以能然?此事在癸丑七月,德州山长张君庆源录以寄余。与余《滦阳消夏录》载孀妇事相类。而夫妇子女,齐心同愿,则尤难之难。夫二人同心,其利断金,况六人乎?庶女一呼,雷霆下击,况六人并纯孝乎?精诚之至,哀感三灵。虽有命数,亦不能不为之挽回。人定胜天,此亦其一。事虽异闻,即谓之常理可也。余于张君不相识,而张君间关邮致,务使有传,则张君之志趣可知矣。因为点定字句,录之此编。
【译文】乾隆甲辰(1784)年,山东济南常常闹火灾。这一年四月末,南门内的西横街又发生了大火,火势自东而西。这条街巷路面狭窄,再加上风急火猛,整个住宅区很快就陷入一片火海之中。有位张某,他家的三间草屋就座落在这条街巷的路北。当大火还没扑来之前,他原可以带领妻子儿女转移到安全的处所,只因家中还安放着他母亲的灵柩,火势蔓延之际,他们还在筹措如何把灵柩移离火区。瞬息之间,大火逼近,其势已不能逃出火海了。张某夫妇和他们的四个儿女抱着棺材大哭,誓死要以身为老母亲殉葬。当时济南巡抚的属下抚标参将,正在现场指挥军队士兵救火。隐隐约约听到街北有哭声,就命几名标军登上后巷屋顶寻声救人。标军找到张家六口人,便从房上垂下一根大绳,让他们系住,好一一营救上来。张某夫妇却大喊:“母亲的灵柩在这儿,我们怎能弃而不顾?”那四个儿女也不肯上,哭喊道:“爸爸妈妈要殉身奶奶,我们也要陪同爸爸妈妈死在一块儿。”犹豫之间,烈焰掩至,标军们只好跳上邻居的房屋,才得以脱身。当时人们都以为张某一家六口,连同那三间草屋,必定化为灰烬。众人望着熊熊烈火,只有长叹而已。大火熄灭之后,人们巡视现场,意外地发现张家三间草屋依旧巍然独存。原来,当火势将要扑向张家时,忽然刮起一阵暴风,把火势卷而向北,绕过张家屋后,烧掉邻居的一座仓库,又转而向西。这种现象若非鬼神的呵护,哪有可能?这个故事是乾隆癸丑(1793)年七月,德州书院山长张庆源先生,把当时的情形记录下来邮寄给我。这和我在《滦阳消夏录》中记载某寡妇的故事相类似。然而能做到夫妻、子女六人齐心同德,誓死殉孝,实在是难而又难了。常言说:“二人同心,其利断金”,何况他们是父母子女六人同心呢?《淮南子·览冥训》中,记载齐国一位寡妇因蒙冤受屈不能自解,呼天作证,顿时雷电大作,击毁景公的台榭,为她洗雪冤枉。何况张家六口皆是至孝啊!精诚之至,必能感通天地神灵。即使命数有定,神鬼也不得不给予挽回。这也是人定胜天的一例吧!这个故事听来奇异,但说它顺乎情理也是可以的。我和张庆源先生并不相识,而张先生却把此事记录下来辗转邮寄给我,务必使它流传。张先生的志趣也就可想而知了。因此,我把原文加以润色著录于此。